前言

展现在各位眼前的，是我正在编写的拉丁语教材 Clementia Romana，它的编写理念是：简洁、系统、可理解。

这套教材会以对语法和构词法的系统讲解为基础，更关注基本概念的理解和应用，着力于回答最好奇的读者在语言方面的疑惑，同时回避了语言教学的重复和冗长：所谓重复，就是死记硬背；所谓冗长，就是徘徊在初级阶段。

通过这套教材，读者应当能在尽可能短的时间内理解拉丁语的词形变化，迅速过渡到原文阅读阶段，开始对拉丁语的正式使用。

为什么要编一套新的拉丁语教材？

在市面上已有如此多拉丁语教材的情况下，编写一套新的教材，有必要解释目的。在讨论这个问题之前，让我们看看拉丁语的初学者实际上面临着什么：

1. 很多课程的语法编排结构看似有序，实则没有什么道理；
   
2. 很多教材的课文编写过于幼稚无聊，脱离古代文献主题；
   
3. 很多教师特意回避关键语法点，或者根本讲不明白这些概念。

以上3个问题让不少学生即便学习拉丁语很长时间，或许记住了一些词尾，或许记住了一些单词，还有人能背下课文（值得鼓励！），却迟迟不能进入有效的原文阅读阶段，不客气地说，其实还没有入门。

以上困难，作为参与拉丁语教育和学习的学生、教师、家长，都能或多或少观察到；那么问题究竟出在哪儿呢？

具体说来，现有教材常见的问题主要有2点：

第一，在以语法为线索的教材中，单个语法点讲解过于繁琐，但在需要解释语法点之间的关联时，处理得又太草率；此外，语法点逐个罗列会导致重点不明。

还有很多教材急于把规则展现在学生眼前，期待学生像计算机一样记住规则并直接操作。且不说这能不能做到，但这些教材却并没有把规则之间的关联讲明白；就算是编写程序，这种质量的程序也不能正常运行，更不要说学生终归不是机器：人类只能像接受道德规范一样被说服，却会本能地拒绝服从独断的命令。语言是人的交流工具，没有人情味的语法规则注定不会被理解和接受。

第二，在以阅读为线索的教材中，初期因为语法和词汇的限制，无法阅读拉丁语原文，只能写一些简单的故事，主题上也更偏向于儿童读物。这不符合拉丁语学习者的平均年龄，也偏离了古代文献的常见主题：凯撒和维吉尔不是通过写睡前故事让后世记住他的。

另外，如果打算让学生通过阅读内容连续的故事，一步步学会拉丁语，那就更糟了，学生被迫终日泡在无聊的故事情节里，如果他们放弃了拉丁语，请记住他们是被迫的。

这一切发生的根源，在于对学生的不信任：一方面不信任学生能真正理解语法，所以语法内容不是回避，就是死记硬背；另一方面，则又不信任学生的兴趣，认为系统的学习会吓退他们，以至于要用拖沓的进度和无聊的故事（甚至还有课堂游戏？！）来留住他们。

所以我的方法是，从一开始就信任学生的动机和理解能力；即使在最初的阶段（这通常是学习动力最强的阶段），语法也应当以可理解的系统直接展现给学生，让学生明确知道自己在学什么、每个部分之间有何种关联；遇见生词的时候，一定要说明构词原理，让记忆词汇就像创造词汇一样自然。

总之，我的目标是，让学生在安放第一块基石的时候，已经能遥望最终的结果。

至于阅读，在语法学习阶段，如果还不能阅读文本，那宁可先不阅读，就像学习高等数学并不需要在一开始就做应用题，只要能辨认、分析、自主构造这些词形和句型就可以了。

等到时机成熟，可以阅读拉丁语了，那么应该直接阅读古代选文；可以为了适应学习进度进行最小限度的删减节选，但不应该改编或主动创作：古代人不是没有写过简单的句子，只不过需要费心收集而已。要让学生读过的每个句子都是值得分析、可以引用的。

对于中国学生，还有一个特殊问题：目前国内和海外华人圈中，几乎所有拉丁语课程使用的教材，都是英文原版或者翻译自英文版的；根据学生的需要，我也使用过荷兰、法国、德国等欧洲大陆的教材，但所有这些教材都默认学生拥有欧洲语言的母语直觉。

这样的后果是，教材中以语言直觉为基础的讲解，对于中文母语的学生，是几乎无效的，不仅不能起到增进理解的作用，有时候还会有反效果。

这不是说学生对英语不熟练；事实上我的所有学生都有非常好的英语基础，能在各种学术场景中使用英语。但母语就是母语，每一个人的母亲都给了她/他最好的语言教育：借助第二语言学习第三语言，效率远远比不上母语的直接理解。

很遗憾，市面上并没有适合当代学生的中文拉丁语教材，以至于在使用外文教材时，通常我会让学生跳过语法讲解部分，只要记住我在课堂上的语法解释即可，课本内容则只使用拉丁语文本作为翻译练习。

但这样教材就不能完全发挥作用，而且对于自学的学生来说，也没有跟着老师学这条路径，那不如我自己写一套原创的中文教材吧！

这就是我编写新教材的理由，相信读者也能理解这样的动机。这不是在重复发明轮子，只不过想制造一套更圆一些的轮子，能更可靠、舒适地带着未来的学生前行。当然，我写的教材也会不可避免地有自己的问题，但至少避免了另一些常见问题。

这是一套怎样的教材？

这套教材的名字来自多年前一位学生 (Angeline Liu) 的创意：拉丁语词组“Clementia Romana”的意思是“罗马的仁慈”。

这原本是对罗马人虚伪道德观念和实际残暴行为的讽刺，用作拉丁语教材却不乏自嘲的意思：一方面，拉丁语语法和词汇系统精巧复杂，给两千年来每一代学生带来不少烦恼，另一方面，这套系统又灵活可靠，支撑了罗马时代至今的许多文明成果。

阅读本书，便能体会到这种“罗马的仁慈”：

在这套教材中，读者不需要强行记忆许多规则，但必须随时思考并理解原理；只要跟随课本的进度，从一开始就会知道自己即将学习多少内容，以及每个语法点在整个系统中处于什么位置、用来描述什么语言现象、在实际阅读中应当如何使用，并且每个语法点都会根据基本原理详细讲解，不会留下任何困惑。

这也是最自然的讲解过程：语法规则并不是限制我们的条条框框，而是对语言正常使用方式的描述，在规则之中，便是自由。再者，这些规则原本就是互相关联、充满人情味的，如果把语法看作不讲道理的清规戒律，就完全脱离正常人类语言的实践了。

因此，学习拉丁语的过程，就像接受罗马的征服。它在一开始显得残酷无情，但一切皆有章法；在风暴之后，会留下长久的财富与文明。随着学习深入，最初的痛苦会转化为聆听古代智慧的工具，同时也是创造更多文化成果的砖块：这便是“罗马的仁慈”。

另外，我也在努力避免多余的、无效的讲解，特别是避免了各种翻译教材默认学生具备英语直觉的情况。很多时候，只要我们把拉丁语当作一门科学，例如数学或者经典物理学，大部分的多余讲解就可以自然删去了。

当然，学生需要有基本的英语能力，才能完成教材中的各种学习任务，这时候英语不是理解拉丁语的钥匙，而只是展示学习成果的方式。

我们最初的课程会以概念讲解为主，之后是词形分析和常见句型；在逐步进阶的过程中，会有来自古代原文的选段，帮助学生练习使用这些语法点，但教材也会催促学生不要流连路上的风光，这不是拉丁语学习的最终目的。

只要完成词形学和构词法的学习，并了解了常见句型，就应该开始阅读原文，在阅读中积累经验，并开始自己感兴趣的研究，这才是学习拉丁语的目的。

以近年来我的教学实验来看，这套方法总体是有效的：例如，让学生从一开始就分析词根和构词法，远好过布置背单词任务；变格法或者变位法这种东西，以平常心对待的学生，最终都轻松学会了，而把它当作圣物顶礼膜拜的学生，则要吃不少苦头，直到我教他们对这些规则祛魅。

最后，在行文方面，我也打算给出一个预告：在阅读教材的过程中，学生会有与教师（也就是我）直接对话的体验，这是我在有意模仿一对一教学过程；我认为它是最好的教学手段。即便是不会说话的教材，也应该总是试图回答学生的疑问，甚至最好在这个疑问被学生主动意识到之前，就提前帮学生问出来，并且立刻回答它。

有些人会质疑这种想法，认为应该让学生主动质疑、主动探索、主动领悟，教材不要讲太多，这样才能激发学生的学习热情，但这种想法是缺乏教学经验的表现。

实际上，在把一个东西学透之前，学生很难准确地提出全面的、有意义的问题，帮学生把问题问明白是很重要的，然后就应该立刻把这个问题解决了。在好奇心被满足的情况下，学生就会继续学下去，否则很难预料他们下一页会转向哪里。

作为简介，我已经说得太多了，却又说得太少，其中的具体指向，请读者们在学习过程中体会。

这套教材适合哪些学生？

任何教材和教学方法都有特定的适用范围，我现在编写的这套教材也不例外。

作为系统介绍语法并直指原文阅读的教材，这套教材最适合的，莫过于对拉丁语有兴趣，并且对古代文化有探索热情的学生。

在这里复述“兴趣是最好的老师”，实在过于空泛，具体说来，只要学生对拉丁语有兴趣，那么概念和原理讲解得越明白，学生就越认同，并且越能把知识主动运用在阅读中；只要学生对古典文化有兴趣，那么阅读材料越经典，学生就越兴奋，才能把困难的文本啃下来。

可要是没有兴趣呢？

那么退而求其次，追求优秀的考试成绩，或者受益终生的升学成果，也不失为重要的学习动机。本教材提供了清晰的讲解和系统的展示，并直指最终考试目标，对于追求成绩的学生是明确的学习指导。

另外，拉丁语有数量可观的成年学生，这些学生以自学为主，这套教材也适合他们，因为对于成年学生，在时间精力有限的情况下，快速准确地理解某一学科的基本原理，并与已经学过的知识相互印证，且能在实践中发挥作用，是非常必要的，而这也是我在编写教材时特别注意的。

那么本教材不适合哪些学生呢？

首先，年龄低于8岁的学生，我不确定他们是否能跟上教材的讲解速度和深度。人类的理解能力和注意力在幼年时期是快速发展的，这意味着在最初阶段，幼儿的思考方式与接近成年或已经成年的学生相去甚远，应该把教育这个年龄段学生的任务交给熟悉幼儿的专家。

尽管我曾指导过8岁左右的学生开始学习拉丁语，而且他们现在仍然在学习，获得了很好的成果，但他们在逻辑和语言方面有异于常人的兴趣和能力，我自认在那个年纪是不如他们的，要承认天赋的存在，因此他们的学习经验未必可以推广给所有学生。

不过，我仍然欢迎拥有语言天赋和挑战精神的低龄学生通过本教材学习拉丁语，并且特别期待他们的反馈。

其次，很多学生对特定学科感到反感，拉丁语也有可能是他们不喜欢的科目之一。

这并不奇怪。就我个人而言，我可以一整天给学生讲解拉丁语、古希腊语，或者讨论古典文明，好像有无穷无尽的动力，但如果让我学习音乐、手工或者绘画，则几乎可以立刻睡着，好像从来没有失眠的困扰。

如果不喜欢拉丁语，那么勉强进入拉丁语的学习，效果一定不会好。所以，建议学生如果确实不想学拉丁语，就应该选择其他学科。

大多数时候拉丁语并不是学校的必修课，也不是升学的唯一路径，至于“拉丁语是人生必学的一门语言”之类说法，更是毫无根据的空谈。事实上，只要不研究和古代相关的学问，即便有志成为医生或者律师（这两个职业和拉丁语高度相关），也并非必须学习拉丁语。

最后，如果学生的英语基础不好，那么建议当下先把英语基础提高，至少达到相当于雅思6.5分或者托福90分的水平，再开始学习拉丁语。

这一方面是因为在我们这个时代，英语的作用当然是超过拉丁语的，先学好英语肯定没错；另一方面也是因为，理解并使用拉丁语虽然不要求以英语为媒介，但在拉丁语学习过程中，常见的学习任务是把拉丁语翻译成英语，在我们的教材中也是如此，如果不能熟练使用英语，那么拉丁语的学习成果就无从体现。

当然有人会说，把拉丁语翻译成中文，或者法语、西班牙语等欧洲语言，是不是也可以呢？

我想说，把拉丁语翻译成中文，或者日语、韩语之类非印欧语系语言，是非常困难的任务，因为拉丁语和中文之间没有严格的语法对应关系，翻译成中文需要在中文方面作出复杂的考虑，这不是拉丁语学习的重点，很容易让学生分散精力。

至于翻译成法语或者西班牙语（以及其他印欧语系语言），因为它们和英语类似，都与拉丁语同属印欧语系，语法上有相互对应的关系，所以原则上是可以的，只是这同样要求学生具备目标语言B2或以上能力。我有一位学生，她英语能力还不如法语，所以她更愿意把拉丁语翻译成法语，这也没有什么问题。

不过这类学生在使用本教材时会发现，如果不会英语，有些拉丁-英语对照的语法讲解会不太好懂，需要转化为自己熟悉的语言，这就要多花一些功夫。

说到这里，其实有一句忠告：既然市面上有许多拉丁语教材，而作为一套新编写的教材，本书大概不会是学生接触拉丁语的第一课。既然已经接触过许多拉丁语学习材料，那么对于眼前这套教材，不妨先开始学习，然后再作决定。

说不定读者会发现拉丁语原来如此简单，于是跟着这套教材一路学会了拉丁语，也有可能认为这套教材不适合自己，转向别的教材；当然也可能觉得拉丁语太过困难或者无趣，所以决定不学了。不管读者作出何种选择，都一定会有收获。

开始学习前要准备什么？

学习拉丁语是很轻松的过程，而且会一直很轻松，不需要做太多准备。下面这份清单里的东西，你应该已经都拥有了：

1. 一台安装了浏览器、能随时连接国际互联网的电脑。或许现在智能手机已经可以浏览网页，但最好的学习体验肯定是在电脑上。

2. 一台打印机或者大屏幕平板电脑，例如 iPad。大部分练习建议通过纸笔完成，如果习惯了平板电脑，直接用笔记类应用也可以。

3. 每天至少15分钟的学习时间。拉丁语学习并不需要花费一整天，也不需要经年累月地苦熬，但每天至少15分钟的学习时间是必要的，稍长一些，比如半个小时或者一个小时也行。最好不要把许多天的短时学习堆到某一天，这样既不健康，也无效率。

4. 健康的身体、清醒的头脑、愉快的精神状态。身体健康总是最重要的，如果学拉丁语损害了健康，那还不如不学。此外，不管学什么，清醒的头脑都能让人保持开放的态度，这样才能接受新知识，而愉快的精神则会让人避免和语法规则较劲。

希望大家在学习拉丁语时总有好心情，每一天都在新知识带来的愉悦和古代文本的催眠中安然入睡。当然，也有可能读古文太入迷，不小心就通宵了。

如果以上提到的东西你已经准备好了，那我们即刻就能启程。我是你们熟悉的方欣捷老师，让我们出发吧！

来古典猫学拉丁语，更高效，更高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