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拉丁字母

学习一门语言，我们可以从情景会话开始，也可以从阅读开始，二者分别对应口语和书面语。但拉丁语并没有这两种选择，因为它早已退出日常使用，我们应当从书面拉丁语开始学习。既然如此，字母就是第一步。

拉丁字母的来源

语言和文字的关系

语言的基本载体是声音，字母的功能是记录发音，类似于古代的录音播放设备。在学习第二外语时，请务必将这个区别谨记心中；不是所有的语言都有书写系统（文字），而一套书写系统也不一定只对应一种语言。

有些语言有多种书写系统，例如日语，它有汉字、平假名、片假名、罗马字共4种书写系统，前三者来自汉字，最后一种则是借用了拉丁字母。虽然这4种文字都有各自惯常的使用场景，但原则上我们可以仅用其中任意一种书写系统拼写日语，只要意思能听懂/看懂就行：事实上日本人确实是这么做的，古日语曾经用纯汉字构成的万叶假名拼写，当代日本低龄学生在掌握汉字之前，会用假名表示那些通常用汉字表示的概念，而学习汉字有困难的欧美短期学习者可以选择只用罗马字（拉丁字母）。

有些语言则没有文字，例如许多方言，或者一些原本既没有发展出、也没有学习到书写的民族，他们的日常交流完全用不上文字，这不影响他们的语言是成熟有效的。当然，这类语言除了母语使用者之外，很少有学习者。如果这些民族被纳入现代文明，他们往往会接受一套文字系统，通常是拉丁字母。如果当地一直没有书写系统，或者使用的书写系统太过小众难以排版，我们研究这些语言时，也可能用拉丁字母直接拼写，这不影响我们研究它们。

而我们现在即将学习的拉丁字母，就是这样一种影响深远的通用文字系统。

拉丁字母在古典时代是拉丁语的标准书写系统，由于拉丁语影响深远，因此成为中世纪以后西部欧洲的通用文字。即便后来拉丁语逐步退出日常乃至学术使用了，新兴的民族语言仍然使用拉丁字母作为标准文字，或者依据民族语言的实际发音，在拉丁字母基础上稍作修改。

所以，显然拉丁字母并非只能用于拉丁语，例如现在的英语、法语等大多数主流语言，书写系统都是拉丁字母。汉字的发明和使用虽然和拉丁字母无关，但当下通行的汉语拼音方案也采用了拉丁字母，所以无论从英语角度说，还是从汉语拼音角度说，我们对拉丁字母都不会感到陌生，甚至不一定专门学习；当然我认为还是学一下为好。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拉丁语也可以不用拉丁字母书写。例如古典时代的古希腊人就曾这么做过。即便按照现代标准，古罗马人学习外语的勤奋程度也堪称楷模，他们热衷于学习古希腊语，并在各种场景中使用甚至炫耀；古希腊人似乎普遍不愿意学外语，当他们必须和罗马人打交道因而必须学习拉丁语时，有一部分人宁可用希腊字母书写拉丁语，而不愿意“顺便”把拉丁字母学好。但我们在阅读这些用希腊字母表示的拉丁语文本时，虽然看着不习惯，觉得有些别扭，但只要大声读出，就可以理解，并不会真的遇上什么困难。

从圣书体到拉丁字母

现今世界上大部分常见的字母文字，包括拉丁字母，最终来源都是古埃及的圣书体。在现今已知的第一代文明中，埃及和两河流域分别独立发展出了两套书写系统，即古埃及的圣书体和两河流域的楔形文字。

圣书体的使用不断简化，从神庙墙壁上精美的刻辞，到普通民众日常使用的世俗体，再到欧洲人接受并改造出的希腊字母、西里尔字母、拉丁字母，这套书写系统一直延续到今天。我们现在仍然使用它记录世界上最常见的一些语言，包括我现在打字时使用的汉语拼音。

这个过程的重要媒介是活跃在东部地中海地区的腓尼基人，他们接受了黎凡特居民的新发明：改造后的埃及书写系统。那时埃及的书写方式在黎凡特地区形成了许多变体，今天最广为人知的就是希伯来字母。腓尼基人把这种字母继续改造，产生了东地中海地区通用的腓尼基字母。

直到腓尼基字母的发明，文字看起来已经和现在差别不太大了，但细究起来却有一个重要的不同：没有元音字母。这适应亚非语系语言的特点，但对于印欧语系语言来说，却是重要缺陷。

希腊人改变了腓尼基字母表中字母对应的发音，让元音可以正常表达，又增加了一些希腊语特有发音对应的字母，这就是希腊字母。在这个过程中，我们会看到在借用字母表时，特定字母的发音是可以改变的，只要在一定范围内大家认可就行。

后来，居住在意大利半岛的伊特鲁里亚人从希腊人那里学会了写字，又改造了字母的形态，可惜这种字母记录的伊特鲁里亚语我们至今不能完整释读；但罗马人接受了伊特鲁里亚字母，未经太多改造，就成为了现在我们仍在使用的拉丁字母。这便是拉丁字母的来源，如果我们往前追溯，至少要经历伊特鲁里亚、希腊、腓尼基、埃及这几个重要文明。

音素字母与音节字母

腓尼基字母及其变体之所以接受度如此高，不是因为独此一家别无分店，事实上在当年繁荣的东地中海区域，并非没有其他文字系统。线形文字B就是一种已经释读的希腊语书写系统，但它被希腊人自己完全弃用了。

这是一部分是因为当年其他大多数书写系统使用的字母，对应的发音是音节而不是音素。所谓音素，就是类似于字母 s 这样，表示气流通过舌尖和牙齿后部缝隙时发出的咝音；把这个字母和元音组成类似 sa, se 这样完整响亮的音，就是音节。

不同音素的组合可以灵活地表示各种发音，用不着太多字母就能表示一种语言中的所有音节了，进而整个语言都可以用同一套音素字母表示，通常只要20多个字母即可；但如果字母只能表示固定音节，那么所需字母数量就会大大增加，不仅本民族使用时觉得麻烦，在表示另一种语言时，往往也要经过重要改造。当年创制音素字母并非理所当然，将辅音和元音分开是字母创造时最重要的科技成果。

为了理解这一点，作为中国学生，可以试着用汉字音译英语句子，就会发现这种方法既不准确又很麻烦。是的，每个汉字对应的是音节而不是音素，而汉语常用音节和英语常用音节差别太大，因此难以用汉字准确拼写英语。日语书写系统音译外来词时通常使用片假名，它也是音节文字，拼写英语的效率和效果也相当让人头疼，不仅会出现“满屏幕片假名谁看得懂”这样的问题，甚至还影响了日本人的普遍英语水平。

当然，这只是书写系统在国际交流时竞争力的区别，对于已经本土化的任何一种书写系统，都不构成批评：所有民族长期使用的书写系统一定是高效可靠的。当年也有乌加里特字母这样的音素字母，它没有成为通用文字当然是因为别的原因，或者只是历史的偶然而已。

前面提到人类最早的书写系统，除了埃及的圣书体之外，还有楔形文字。楔形文字的使用一度非常发达，产生过许多变体，包括刚才提到的乌加里特字母这样同样简洁高效的音素字母，而且在早期文明的竞争中，埃及也一度被两河流域楔形文字的使用者征服，但这些都没有让现在任何一种语言使用楔形文字，甚至在公元1世纪，它就停止使用了，这不是单一原因可以解释的。

在了解了字母的传承后，我们会看到拉丁字母以及与之相关的其他字母，在从古至今、从尼罗河流域狭长的一小片土地到全世界的传播中，具有如何顽强的生命力，也会注意到现代文明中所有人最习以为常的东西，在当年都是最先进的发明，而我们现在将要学习的拉丁语，就是其中之一。

拼读一致性

拼读不一致问题

既然字母的功能是拼写，那么理想情况下，我们只需要把字母代表的发音依次读出，就可以得到一个词的发音，进而拼读出整个句子。如果某种语言使用的字母文字能达到此种效果，我们就说它们具有“拼读一致性”。

但事实并非如此美好，就拿中国学生最熟悉的汉语拼音和英语举例：

• 汉语拼音：jī（基） 和 zhī（知）这两个音节中，ī 的发音并不相同；
• 英语：put 和 but 这两个音节中，u 的发音并不相同。

最常见的拼读不一致就是同一个字母有多个发音，在不同拼写中发音不同，以上两个例子都属于此类。这种拼读不一致即便对于母语使用者，也会造成不小的麻烦。

汉语总音节数量较少，在新华字典的拼音检字表中，列出所有可能音节只需几页纸，所以理论上初学者可以把所有音节认全、练会，但实际因为母语学习者通常是低龄学生，所以“整体认读音节”仍然是一年级拼音考试的难点。

英语的拼读不一致带来了更大困难。英语总词汇量在所有主流语言中几乎是最大的，认全所有英语单词完全不可能，更不用说作为世界性的通用语言，英语每年乃至每月都在产生新词汇，因此即便是母语使用者，也有遇到新单词的时候，此时如果照着拼写读出单词，是不能保证正确的，必须查阅词典，根据国际音标，才能保证发音正确。读者会注意到，国际音标反而成了英语拼读一致的可靠拼写，而英语本身的拼写已经不能满足拼读的需求了。

为了解决拼读不一致的问题，英语学习者发明了很多办法，最著名的尝试就是“自然拼读法”。但是这些办法只能部分地解决拼读不一致问题，因为并非所有拼读不一致都遵循固定规则。可以说只要一门语言是拼读不一致的，那么没有任何办法可以完全解决，原则上只能查词典。

拉丁语的拼读一致性

但学习古典拉丁语可以完全不考虑这个问题。拉丁语是拼读一致的语言，拉丁语字母在单词的任何位置出现，发音都是相同的。这种拼读一致性意味着，只要我们知道每个字母的发音，那么在读拉丁语时，按照拼写把字母发音依次读出，就可以正确地读出一个单词。

但是拉丁语为何拼读如此一致呢？这主要有两点原因：

1. 随着时间推演，发音变化会出现在所有语言中，但在普及印刷术和公共教育之前，拼音文字的使用者更倾向于改变拼写以适应发音变化，而不是维持稳定拼写却改变发音。在古典拉丁语中，许多发音变化直接导致了拼写变化。而类似于英语这样的语言，在引入书写时已经普及印刷术，公共教育也开始发展，几个世纪积累的发音变化因为拼写无法随意改变，导致了严重的拼读不一致问题。

2. 古典拉丁语目前已经没有母语使用者，因此发音都是当代人复原的。在教学和学术交流中，完全没有必要假定一套复杂的发音规则或者认为它有太明显的拼读不一致问题，所以我们会倾向于使用拼读更加一致的复原方案。

因此，在当代拉丁语交流和使用中，我们可以安全地适用目前最简单的发音规则。本课程讲授的发音规则被称作古典修复音 (the restored pronunciation of Latin)，在英美地区通用，无论是在基础教育、高等教育还是学术交流领域，都可以放心使用。在世界其他一些地方，例如欧洲大陆，也有不一样的拉丁语发音习惯，我们会在后面的章节中讨论。

拉丁语的书写系统

英语有26个字母，它基本和拉丁字母相同，但也有一些字母来自古希腊字母表，或者是中世纪的发明，因此在古典拉丁语中并不存在。现在，让我们列出英语所有字母，然后学习这些字母的拉丁语中的使用情况：

• Aa, Bb, Cc, Dd, Ee, Ff, Gg, Hh, Ii, Jj, Kk, Ll, Mm, Nn, Oo, Pp, Qq, Rr, Ss, Tt, Uu, Vv, Ww, Xx, Yy, Zz

以上是英语字母表，读者应当不会感到陌生。在这个序列中，大写字母和小写字母写在一起，不同的字母用逗号和空格分开，这是符合现代人阅读习惯的。但是，在真正的古典拉丁字母表中，现代意义的标点符号是不存在的，空格是不存在的，小写字母也不存在，这是最容易注意到的差别。因此，古典拉丁语的一句话可以是这样的：

• CIVISROMANVSSVM

但除了古代铭文、刻辞、手稿之外，现代人并不会看到这样的拉丁语。现代出版物通常会把这句话写作：

• Civis Romanus sum. (I am a Roman citizen.)

现在让我们仔细说明古今拉丁语书写习惯的差异。

小写字母

古典拉丁语原本只有大写字母，小写字母来自大写字母的手写体。作为个人风格明显的手写体，在中世纪的抄书匠那里，它逐渐演变为比较固定的一些写法，更符合快速书写的需求，这类似于中文的草书体，而在印刷术发明后，则转变为通用字体，这就是小写字母。因此，小写在古典时代并不是一种字母，只有不统一的手写体作为雏形。

既然没有小写字母，那罗马人自然不知道大小写规则。

即使在小写字母被广泛使用的中世纪，也没有固定的大小写规则；原则上，当需要提醒读者注意或者表示庄重时，应该大写，但这仍然取决于书写者的主观判断，例如神名应该大写，这对于当时的人通常没有疑问，但应该大写首字母还是整体大写，就不一定了；人物的名字和专有名词应该大写，但同样可以选择全大写或者仅大写首字母；差异最大的是句首、段首、篇首的大写：通常篇首会大写，句首一般不大写，段首就不一定了。

这些不同的大小写习惯后来在民族国家范围内逐渐统一，这是公共教育普及的结果，因此现代英语、法语、德语的大小写规则不太一样。至于现代拉丁语出版物，大小写规则取决于编者接受的规则，例如有些出版物会大写句首字母，有些出版物则不大写。在阅读文献的时候请一定注意，出版物的的大小写都是根据现代编者的意见标注的，并不代表古代人的想法。不过大小写的分歧极少引起理解方面的差别。

词间空格

空格是中世纪才逐渐稳定的特殊标记，对于古典时代的人们来说，所有的词都是“挤”在一起的，没有空格作为分隔。

这对于英语母语使用者来说似乎有点不可思议，但中国学生应当不会感到太意外，因为中文的词与词之间也没有任何起到分隔作用的符号，我们照样可以流畅阅读，外国人学习汉语时则常常为此感到苦恼。

当然，罗马人并不排斥在一些特别庄重严肃的碑铭中使用点状符号来分隔不同的词，这可以方便阅读，避免歧义，但他们似乎觉得在日常书写中认真分隔不同的词是一件不值得做的事。

我们对于罗马人来说，都是不折不扣的“外国人”，所以现代出版物会贴心地帮我们把词分开。因为拉丁语动词、名词、形容词和大部分代词词尾有明显的语法标记，绝大多数情况不会出现拆分词汇的分歧。

标点符号

拉丁语标点符号的使用是不统一的，大多数时候可以完全没有标点符号。在看了小写字母和空格的说明之后，读者应该已经不会为此觉得意外了，确实即便没有标点符号，句子也是能正常看懂的。统一的标点符号到了印刷术发明后才成型，而且在当今不同语言、不同民族国家中，标点符号规则也有不小的差异。

现代拉丁语出版物对于标点符号的划分在不同校勘本之间有很大差异，特别是逗号和分号。几乎没有哪两种校勘本会在标点符号方面做到完全相同，较为保守的策略会维持句子的完整性，只在必要的时候用逗号划分句子，而较为激进的策略则倾向于尽量把句子不同模块用逗号隔开，并且用分号和冒号划分语法上完整、意思方面有关联的句子。

有些时候，不同的标点符号会让句子的意思出现细微差别，因此在阅读有可能引起歧义的句子时，请一定谨慎对待标点符号提供的信息，这些都是编者的个人意见，并不一定是古代作者的本意。

字母和发音

和前面讨论的小写字母、空格、标点符号差异相比，字母本身的差异不太容易引起注意（毕竟都是拉丁字母），但却更值得详细讨论。

让我们再看一遍英语字母表：

• Aa, Bb, Cc, Dd, Ee, Ff, Gg, Hh, Ii, Jj, Kk, Ll, Mm, Nn, Oo, Pp, Qq, Rr, Ss, Tt, Uu, Vv, Ww, Xx, Yy, Zz

接下来，我们会详细说明英语字母表和拉丁字母表的区别：

1. 在这个字母表中，C 字母和 K 字母在古典拉丁语中发音是相同的，都发作英语中的 k，现代英语中 C 字母类似 s 或者 ts 的发音是中世纪发展出来的；按理说没有必要在同一套字母表中安排两个发音相同的字母，其实 K 字母在古典拉丁字母表中是不存在的，它原本是古希腊字母，当一个词从古希腊语引进拉丁语时，有些人会保留古希腊语的 K 字母，有些人则会把它变成对应的拉丁字母 C，因此例如 Carthago 和 Karthago 其实是同一座城市迦太基的名字。

2. G 字母的写法和 C 字母是接近的，实际上 G 字母是 C 字母中加一横再加一竖产生的。这是因为 G 字母的发音是 g，和 C 字母很接近，只不过 G 字母的发音靠近喉部，而 C 字母的发音部位靠近上颚；早期人们没有注意到它们的区别，因此这两个相近的发音都用 C 字母表示，当人们注意到这个区别时，又在 C 字母基础上发明了 G 字母，但有些用法已经在这之前固定下来，例如著名罗马将领凯撒的名字是 Gaius Iulius Caesar，简写作 C. Iulius Caesar，这里 C 字母作为 Gaius 的简写，就是早已固定的传统，并不随着 G 字母的发明而改变。此外，既然 C 字母和 G 字母发音接近，那么在一些词形变化中，我们会看到它们是可以互相转化的。

3. 从罗马帝国早期开始，H 字母已经基本不发音了，就像现代法语一样。因此有时候 H 字母会从拼写中消失（前面提到过，拼音文字的使用者倾向于用拼写变化适配发音变化），由此产生另一种拼写。例如 nil 其实是 nihil (nothing) 的另一种写法：在 H 不发音之后，这两种写法都有可能出现，其中 nil 是更符合实际发音的，nihil 则是传统拼写。我们在读拉丁语时，如果拼写包含了H，我们可以继续把 H 读出来，以免我们忘记拼写中的 H 字母，不必学习帝国时期之后的罗马人那样省略 H 的发音，但如果一个熟悉的词少了 H，也不要为此感到太意外。

4. 古典拉丁语中没有 J 字母，所有来自拉丁语的词如果出现 J 字母，都是 I 字母改的，例如 Julius Caesar 在古典拉丁语中原本是 Iulius Caesar。这是因为古典拉丁语的 I 字母可以用作辅音，也可以用作元音。古典时代的罗马人对此没有明确的区分，但中世纪人们对此感到不满，发明了 J 字母表示作为辅音的 I 字母，这样 I 字母就专门表示元音了。
   读者也会注意到 J 字母的写法仅仅是延长了 I 字母的底部，它是从 I 字母改出来的。一部分现代出版的古典拉丁语书籍会沿用中世纪的习惯，把所有作为辅音的 I 字母都写为 J，按说这是更科学的写法，但大部分出版物仍然保持古典的拼写习惯，因此我们也不使用 J 字母。

5. M 字母和 N 字母都是鼻音字母，区别在于 M 字母发音时需要闭上嘴，N 字母发音时需要张开嘴。很多时候 M 字母和 N 字母可以互相转化，触发这种转化的契机通常是 M 字母或者 N 字母后面的那个音，如果它需要张嘴发音，那么前面的鼻音就提前张嘴发 N 字母的音，反之则前面的鼻音提前闭嘴，发 M 字母的音。例如 concordia 和 compono 其实共享同一个前缀 con/com，它们都来自拉丁语介词 cum (with)，区别在于 con-cordia 的 c 是需要张嘴发音的，因此前面的鼻音是张嘴的 n，而 com-pono 的 p 发音时则需要先闭上嘴，用气流冲开嘴唇，因此前面的鼻音是闭嘴的 m。

6. Q 字母后面一定会跟着 u 字母，形成 qu 这样的组合，我们把 qu 当作整体，认定为一个辅音，因此实际上 qu 算作一个字母。拉丁语词汇在任何时候都不可能有除了 u 之外的字母放在 q 之后，英语因为大量接受拉丁语词汇，因此也有这个规律，读者会发现英语中 Q 字母后面一般也是 U 字母，极少数例外通常来自阿拉伯语音译词。

7. R 字母理论上表示龈颤音，也就是所谓大舌音。大舌音的发音方式是把舌尖轻轻贴住上牙龈后方，放松舌头然后吹气，气流通过舌尖和上牙龈之间时，会让舌尖抖动，发出这个音；大舌音的发音难点在于，吹气时舌头常常变得僵硬或者挪开，这对于母语没有大舌音的学习者是一种正常的条件反射，可以尝试在这个音后面加上一个元音，练习时会简单一些。
   既然拉丁语早已失去口语的功能，对于母语中没有大舌音的学习者来说，特意为了拉丁语学习大舌音是没有必要的。在英语作为第一语言的地区，除非是专门的歌剧表演，否则在学术和教育领域，大家通常把拉丁语 R 字母当作英语的 R 字母发音。并非只有英语学习者普遍在 R 字母发音方面“偷懒”，法语为母语的学习者也通常把这个音当作法语中的小舌音发音，这是不符合古典发音但最经济的选项。
   对于中国学生来说，由于第一外语通常是英语，按照英语中的 R 字母发音是最简单的，按照汉语拼音的 R 字母发音也可，当然如果已经有西班牙语或者意大利语基础，那么正常发大舌音会更好一些。

8. 另一个对中国学生来说不容易发音的细节在于送气。原则上 C 字母、P 字母、T 字母的发音都是不送气的；所谓不送气，就是在发音时如果在嘴前面放一小张纸巾，发音时纸巾几乎不会被气流吹动。在中国学生熟悉的汉语和英语中，原本都没有这种发音，所以我们按照正常习惯发音时，C、P、T 字母会自动变成 ch, ph, th，也就是带上了送气音 H，严格上说这是不对的。
   读者可以自行尝试避免送气的发音方式，这种不送气的发音在西班牙语、法语、日语中是常见的，一般来说比大舌音容易练习。不过容易引起中国学生困惑的是，按照拉丁语的发音习惯，P 字母不送气会让它的发音变成汉语拼音中 B 字母实际的发音，而 C 字母不送气的结果接近汉语拼音的 G 字母，T 字母不送气的结果接近汉语拼音的 D 字母。这是正确的，实际上拉丁语的 B 字母、G 字母、D 字母发音在现代汉语中严格说是不存在的，它们发音部位都在口腔深处。
   如果确实有困难，或者扰乱了正常的发音习惯，那么忽略这个问题也不会造成太大麻烦，毕竟拉丁语基本没有原生的 ch, ph, th 发音，不会产生混淆（在古希腊语中会产生少量混淆）。

9. U 字母来自古典拉丁语的 V 字母。前面说过，古典拉丁语原则上只有大写字母，因此原本只有大写的 V 字母，后来中世纪产生了小写字母，其中 V 字母的底部在小写时变得圆润，这就是小写的 u 字母，此时 V 字母和 u 字母是同一个字母的大写和小写，并没有小写的 v 和大写的 U。和 I 字母类似，V 字母原本既可以是元音也可以是辅音，为了用不同的字母分别表示元音和辅音，人们重新定义了规则：V 字母写得小一些，就是新的小写字母 v，于是有了 Vv 这对大小写字母，而原本的 u 字母写得大一些，就是大写字母 U，于是有了 Uu 这对大小写字母；Vv 字母专门表示辅音，Uu 字母专门表示元音。
   这套规则很晚才确定，因此有些出版物会在 u 字母大写时改为大写的 V 字母，目的是避免出现不合古典习惯的大写字母 U；而有些出版物则更加复古，甚至延续了 Vu 这对大小写，同时避免小写的 v 和大写的 U。读者如果不了解这段字母发展历史，可能会觉得困惑，例如常见的 video (I see) 有时会写作 uideo，而 urbs (city) 需要首字母大写时偶尔会写作 Vrbs，这多少有点强迫症的意思，但只是拼写规则，并不影响词的意思。
   本书会避免大写字母 U，但不避开小写字母 v，这是根据个人审美观念作出的选择，因为我也不喜欢大写的 U 字母。

10. W 字母来自古典拉丁语的 V 字母。读者很容易注意到，W 字母在英语中被称作 double u，在法语中被称作 double v，前面已经说过 u 和 v 本质上是同一个字母，所以实际上 W 字母就是两个 V 字母。在古典拉丁语中，V 字母的发音原本是不咬嘴唇的，相当于在汉语和英语中 W 字母的实际发音，因此 W 字母是不存在的，它的发音就是 V 字母的发音；但到了中世纪，V 字母的发音开始咬嘴唇，这个变化在汉语中也逐渐出现，例如“为什么”中的“为”已经有人开始发音成 veì 而不是标准的 weì。因为 V 字母发音改变，所以在中世纪人们又发明了 W 字母，表示原本不咬嘴唇的 V 字母的实际发音。简单来说，在古典拉丁语中，V 字母发音不咬嘴唇，相当于 W 字母，于是也就没有 W 字母。

11. X 字母本质上相当于 CS 字母合写或者 GS 字母合写。拉丁语中几乎没有原生的 X 字母发音，绝大多数 X 字母是通过词形变化规律或者构词法，在 C/G 字母和 S 字母恰好碰上时，合写的字母。读者在未来阅读时请注意，分析词形结构时，通常可以无理由地把 X 字母拆分成 CS 或者 GS。

12. Y 字母和 Z 字母是古希腊语字母，它们在原生的拉丁语中不存在；通常只要在拉丁语词汇中见到这两个字母，就表示这个词来自古希腊语（或者通过古希腊语来自第三种语言），例如 pyramis (pyramid) 和 zelus (zeal)。其中 Y 字母在古希腊语中被称作 üpsilon，发音相当于汉语中的 ü（淤），但这个发音在拉丁语中不存在，所以大多数时候罗马人选择不是费劲地去学习它，而是用拉丁语中的 i（伊）代替，于是这个字母被称为 i Graeca，表示它来自希腊（Graecia），并且发音相当于 i。这也符合正常人对待母语中不存在发音的态度。而 Z 字母相当于 SD 或者 DS，发音时可简化为相当于英语的 Z 字母，这个发音同样在古典拉丁语中不存在，不过罗马人似乎觉得模仿这个发音没有太大困难，因此它在拉丁语中的发音和在古希腊语中是一致的。

13. 拉丁字母表中还有3个不算罕见但并非原生拉丁字母的字母，或者说字母组：CH/KH, PH, TH，不用说它们都来自古希腊语，分别对应古希腊语的 χ, φ, θ。三者实际的发音相当于 C/K 字母、P 字母、T 字母加上送气。因此前面说过，如果我们在 C, P, T 字母发音时，按照汉语或者英语的习惯送气，它们就变成了 ch, ph, th。
    另外一个罕见的字母组合是 RH，它是古希腊语 ρ 字母（也就是 R 字母）的音译，当 ρ 字母放在元音字母之前时，在拉丁语中它会转写为 rh，例如 rhetoricus (rhetorical)；在发音方面，它和普通的 R 字母并无区别，直接按照拉丁语的 R 字母发音即可。英语延续了这个规律，和拉丁语一样，RH 字母只出现在古希腊语借用词中，而且只会出现在元音字母前。

拉丁字母表

根据前面的分析，我们可以得到古典拉丁字母表：

Aa, Bb, Cc, Dd, Ee, Ff, Gg, Hh, Ii, Ll, Mm, Nn, Oo, Pp, Qu qu, Rr, Ss, Tt, Vv, u, Xx

以上字母（或者字母组合）我们在学习拉丁语过程中会经常见到。

此外有以下希腊语借用字母：

Kk, Yy, Zz, Ch ch, Kh kh, Ph ph, Th th, Rh rh

以上字母（或者字母组合）我们在学习过程中会偶尔遇到，如果不特别说明，读者恐怕不会觉得异样，但请注意出现这些字母的词通常来自古希腊语。

还有以下在古典拉丁语中不存在、但中世纪以后发明的字母：

Jj, Ww

这两个字母我们在学习的全过程中，基本不可能见到它们了。其中 W 字母是绝对不可能出现的，而 J 字母读者可能在别的教材中见到；出现 J 字母的教材通常延续的是中世纪的教育传统，一些中世纪相关的拉丁语出版物也会包含这个字母。

拉丁字母的读音

前面提到过，字母的作用在于记录发音；拉丁语是严格拼读一致的语言，因此只要按照拼写依次把字母读出，就可以正确读出一个词、一句话、一篇文章。既然每个字母在词、句的任何位置出现，发音都是一样的，那么我们只要学会每个字母的发音，就能实现正确朗读了。

上面讨论拉丁字母时，我们已经大致介绍过拉丁字母和英文字母的不同，其中涉及了发音方面的差异，下面我们简单总结这些差异：

1. C 字母发音相当于 k；
2. Qu 发音相当于 kw，即 question 中的 qu；
3. R 字母发大舌音（如果学不会，直接按照英语 R 字母发音即可）；
4. V 字母不咬嘴唇，发音相当于 w；
5. X 字母发音相当于 ks；
6. C、P、T 字母不送气（如果学不会，送气也可接受）。

除了以上差异之外，其他所有字母按照汉语拼音发音即可。是的，没错，汉语拼音！

读者可能要问，为什么可以基本按照汉语拼音读拉丁语？因为汉语拼音本质上就是用拉丁语字母记录汉语的发音。所有汉语拼音字母和古典拉丁语字母发音的区别，仅在于以下两点：

1. 汉语拼音使用的字母发音是中世纪拉丁语的，而不是古典拉丁语的；
2. 汉语拼音根据汉语的实际情况，作出了少量调整。

因此，我们只需要把中世纪拉丁语的特殊发音调整回古典发音（上面第1和第4点），再把汉语特殊的发音调整回古典拉丁语发音（上面第2、3、5点），就可以得到古典拉丁字母的发音。

那么，为什么不通过英语字母发音学习古典拉丁语发音呢？这是因为英语拼写产生的年代距离现代太远，拼读不一致的情况非常严重，很多英语字母的发音是不确定的，而且大部分英语学习者并不按照拼写读词（这是对的），所以一方面调整英语字母的发音太麻烦，另一方面还要克服乱改发音、整体认读的本能习惯，还不如用汉语拼音清晰明白。

发音练习

现在，请读者根据自己的理解，把以下古典拉丁语字母表的每个字母发音大声读出来：

Aa, Bb, Cc, Dd, Ee, Ff, Gg, Hh, Ii, Ll, Mm, Nn, Oo, Pp, Qu qu, Rr, Ss, Tt, Vv, u, Xx

为了让读者安心，我们把每个拉丁字母的发音列表如下，读者可以确认自己对发音的理解是否正确：

请读者再次确认以下古典拉丁字母表中，每个字母的发音：

Aa, Bb, Cc, Dd, Ee, Ff, Gg, Hh, Ii, Ll, Mm, Nn, Oo, Pp, Qu qu, Rr, Ss, Tt, Vv, u, Xx

接下来，请根据每个字母的发音，读出以下拉丁语词汇的发音，我们还没有讲重音规则，因此只选取了最简单的词汇，以下例词重音全部在前。

另外，请一定记住，每个字母的发音都是绝对固定的，不会因为任何原因发生改变！无论你多想调整任何一个字母的发音，都要忍住，严格按照拼写和上面说的字母发音朗读：

未来我们见到每一句拉丁语文本，都要在翻译之前大声朗读，这能帮助我们培养语感，并且由于拉丁语已没有母语使用者，没有合适的对话场景，所以大声朗读是培养语感的唯一方法。

在朗读拉丁语的时候，我们更看重字母对应发音的一致性，以及是否流利。只要字母发音总是保持一致，即便和发音规则有细微偏离，都是可以接受的，而只要朗读流利，都可以帮助学习者获得一定程度的语感。为了标准发音而读得磕磕绊绊，或者经常纠正发音，导致在同一段朗读中字母发音发生变化，都是不可取的。

总结

拉丁字母的发音规则是我们学习拉丁语的第一步，我们从中已经能看到拉丁语严格的语法规则和规则带来的便利：

1. 所有字母的发音都是固定的，按照拼写把词、句读出即可；
2. 如果因为构词或者语法规则导致发音变化，或在历史发展中产生音变，则拼写会随之变化。

和发音规则类似，拉丁语的其他语法规则也有其原理；规则之内，就是自由。

关于拉丁字母的学习我们已经完成，请读者切莫停留，尽快到下一章中学习关于元音与辅音、双元音、音节划分、判断重音位置的规则。在下一章完成后，读者将可以正常朗读拉丁语句子。

来古典猫学拉丁语，更高效，更高分！